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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城晚报:红飘带用野草河滩解放城市

2010-05-25 作者:王小波 来源:羊城晚报
 
孩子在野趣盎然的红飘带尽情撒欢
 
 
  红飘带不大,在流行大手笔城市建设的今天,任何一个“不入流”的城市广场的体量都要比它大得多。
 
  红飘带地处城乡结合部,却让很多城市人在眼前发现了心灵中的“香格里拉”。
 
  红飘带被专业园林景观机构评为奇迹,它能飘落秦皇岛这样一个经济不太发达、拥有强烈城市化冲动的三线城市,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什么样的城市发展模式才能让生活更美好?红飘带能提供一条可以借鉴的路径。城市并不是大家蜂拥而上追求高、大、新、奇,各种公共场所不仅仅用于美化、亮化和观赏展示,而是它以最小的成本捕捉到了我们的生活需求,让人、城市、自然成为朋友,回归和谐。
 
  俞孔坚的“放脚”宣言
 
  “俞老师的设计一看就有自己的风格,他的很多理念与正统的园林营造是拧着的。”秦皇岛市的一位老园林说。
 
  他是哈佛的博士,却把自己的设计团队冠名为“土人”;他把这些年来中国城市建设称之为“古代女人的裹脚布”,疾呼放脚回归;他主张去除城市河流的硬化设施,炸毁大江大河的拦坝工程,让自然生态系统自我繁衍……
 
  “红飘带”是他的一次成功的“放脚”实验。俞孔坚认为,在城市化和城市扩张过程中,以单一防洪为目标的河道的渠化和硬化工程方兴未艾,大江南北大小河流都面临被硬化和渠化的厄运,这将对生态安全带来严重的破坏,同时,治理工程往往耗资巨大。
 
  而汤河公园红飘带则提供了一个活的案例,它表明我们完全可以有更明智方式,在城市化进程中保留自然河流的绿色和蓝色基底,维护其生态服务功能,用节约型城市和可持续环境的理念,用最少量的人工干预、最少的设计和工程,满足现代城市人的最大需要,创造一种人与自然和谐的生态与人文空间。
 
  同俞氏的许多设计作品一样,红飘带不仅颠覆了中国传统的造园观念,它的存在,更是一种立场和宣言。它针对中国现实,反对经济上的铺张浪费以及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当下中国严峻的环境与生态危机、文化身份危机,需要景观设计者们挣脱空洞虚伪的‘造园艺术’的羁绊,解开封建士大夫审美趣味下的裹足,走向广阔、真实而寻常的土地。”俞孔坚说。
 
  “新建筑奇迹”飘落汤河畔
 
  以最小的人文痕迹衬托原生态环境,在现有造景模式下颇为“另类”
 
  汤河是流经秦皇岛市区的一条主要河流,被称为这座港城的母亲河。从2002年起,秦皇岛实施汤河综合治理工程,计划将汤河沿线建成集娱乐、休闲、健身、科普于一体的综合性游乐园。
 
  红飘带只是汤河沿岸星罗棋布公园中的一处,它面积不大,地理位置也不突出,却名声在外,获得了美国景观设计师协会2007年度专业综合设计荣誉奖。评委会对红飘带的评语是“创造性地将艺术融于自然景观之中”,国外一本旅游杂志将其评选为“世界新七大建筑奇迹”之一。
 
  即使在今天看来,红飘带第一眼给人的感觉依然“另类”。一座汤河大桥把它与下游另一座公园分割开来。往下游方向看,河底和两岸都被渠化、硬化、亮化,园林式的造景模式与大多数国内城市公园大同小异;而再看红飘带,河道蜿蜒曲折,原生树木和水生植物错落岸边。如果不是婆娑的树影中绵延着一条条若隐若现的红色飘带,人们还会误认为它是一片野生的树林。
 
  红飘带“飘落”秦皇岛有一些偶然因素。在北大举办的一次中国市长培训班上,俞孔坚应邀讲课,他主讲的“生态、人文城市理念与规划设计”引起了学员们的极大兴趣,其中就有时任秦皇岛市市长的菅瑞亭。通过进一步接触,汤河公园二期的设计被委托给俞孔坚的北京大学景观设计学研究院团队。
 
  公园开建之前,设计者实地考察后,喜忧参半。喜的是场地有良好的自然禀赋,地段内植被茂密,水生和湿生植物丰富,尤其是河中还有一些原生的杨树;压力在于,场地具有城乡结合部的典型特征,多处地段已成垃圾场,脏乱差,且城市扩张正在胁迫汤河,附近的河道被花岗岩和水泥硬化,自然植被完全被“园林观赏植物”替代。
 
  以俞孔坚为首的设计团队提出了一个“红飘带”设计方案,最大限度地保场地原有的乡土植被和环境,在这片绿色的基础上设计了一条绵延500多米的红色飘带。红飘带与木栈道相结合,可以作为座椅;与灯光相结合,成为照明设施;与种植台结合,成为植物标本展示长廊;中国红色彩的玻璃钢曲折蜿蜒,随地形和树木发生宽度和线型的变化,用最小的红色人文痕迹和绿色产生强烈对比。俞孔坚说,其红飘带的设计灵感来源于毛泽东书法。这位伟人曾在秦皇岛挥毫写下了:“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渔船……”其笔尖行云流水般飘逸,恰如天地间自然挥舞的飘带。
 
  没有公园模样的公园
 
  对红飘带的褒贬不一,折射出都市人的“囚徒困境”。
 
  在评审时,这个张扬着原生之美的方案一度遭到非议。有人提出把公园里的杨树都砍了种上银杏,以提升公园“档次”。直到今天,秦皇岛人对汤河公园里的红飘带仍然褒贬不一。
 
  4月下旬的渤海海滨,一个微曦的早晨,垂钓者三三两两地默立在汤河边。静候着鱼儿的老宋皱了下眉。“这个公园啊,咋说呢?你看,一窝窝野草,一摊摊黄泥,一片片苇子,我觉得不像个公园。”老宋觉得,公园就应该有公园的模样。至少,修剪得同地毯一样的草坪、热带观赏植物、盆景、假山楼台,都要有一些。被称作红飘带的这座公园里,这些要素都没有。
 
  也有人对这里情有独钟。交通局退休职工张广鑫就是其中一位。每天清晨6时,张广鑫就从港务局宿舍步行前往红飘带,单程耗费近两个小时。
 
  “只有遇到暴雪和大雨天气,我不来。”张广鑫说。在他居住的小区附近,不乏环境优美的公园绿地,为何舍近求远跑到这里?老人说,他喜欢这里自然生长的树木和清新怡人的空气。“别的公园整洁、养眼,但地上铺了很多大石块和水泥,让人接不到地气。这里树木都是自然的,一些公园里苗木很好看,但活得并不好,‘一年绿、二年黄、三年进灶堂’”。
 
  港务局职工董顺去过很多公园,觉得美则美矣,但那似乎是在不断重复书中的审美经验,远不如每天都来的这座公园这样真切。或许,每一个久居都市的人都有这种“囚徒困境”?一方面渴望返璞归真,回归自然;另一方面又被大众裹挟,在精巧艺术和精致生活里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