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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D杂志: 俞孔坚 美学复兴需要倡导“大脚美学”

2015-02-11 作者:马特 来源:Mind杂志
  俞孔坚一直极力倡导“大脚美学”,把审美从刻意而束缚的“小脚美学”中解放出来,回归到自然与实用当中。在俞孔坚看来,美学是一种根本的价值观,应该立足于实用的基础之上,在当代需要一场革命来引导人们复兴真正的传统美学。
 
  俞孔坚,这位美国哈佛大学毕业的设计学博士,将自己的设计院命名为“土人景观”。他在采访中常常称自己是个“土人”,一个立足于土地与自然环境的设计者,如果为他的美学理念做一个形象的比喻,那就是放松的大脚走在自然的土地上。
 
  美即是实用性
  在俞孔坚的景观设计作品中,着重突出人与自然的契合,尽可能减少人为的干预和改造,减少不必要的装饰性设计,把自然原本的实用性和美感利用起来。
 
  早在2002年,俞孔坚就大胆地做了一个实践:在学校里种稻子。当时沈阳建筑大学刚刚修建了新校园,没有资金布置校园景观。离开学只剩下九个月的时候,校长把这个问题交给了俞孔坚,俞孔坚做出了他的计划——收集雨水种稻子。“城市中心没有灌溉设施,只有收集雨水,雨水是免费的,稻子基本上是免费的,而且谁都会种。种草坪很麻烦,需要专业的人。一个星期修剪一次,两个星期要施一次肥,天天浇灌,种稻子比种草坪还要便宜。”
 
  结果证实俞孔坚的设计思路是巧妙的,校园里很快长起了稻子,举办了插秧节和收割节,可以为学生食堂生产绿色粮食,还可以制作纪念品,袁隆平为此题词:“稻香飘校园,育米如育人。”耕读是中国比较久远的理学思想,一边耕种,一边读书,然而现在我们都不知道耕种是怎么回事了。中国过去的三十年侵占了全国土地10%的粮田,我们只有十分之一的国土是可以种地的,而其中十分之一已经被侵占了,这些被侵占的粮田有30%到50%变成了绿地。我们忽视了土地的伦理,土地的伦理就是让它长出作物来,我们不要认为只有花是漂亮的,丰产才是真正的漂亮。
 
  美就是留住乡愁与记忆
  在过去三十年的城镇化建设当中,中国有大量的工厂被拆除了。但它们是中国历史的一部分,拆掉它就是拆掉了中国人的记忆。所以俞孔坚主持的岐江公园改造工程就是希望让普通的市民能够记住乡愁。
岐江公园原本是广东中山的一个造船厂,脏乱差而且泥泞不堪,当时市长正在组织拆迁厂房和船坞,请俞孔坚来策划一个“世界一流的、50年不落后的”的景观设计。俞孔坚说拆掉之后马上就落后了,工厂拆掉了,这个地方就拆掉了历史,拆掉了记忆,所以他保留部分厂房和船坞进行再改造。
 
  俞孔坚设计了阶梯式的河岸,人可以走下去,一直走到水边。生锈的厂房现在变成了一个美丽的拍摄婚纱照的场所,船坞变成了红色的金属天阶,富有后现代艺术气息而又带着大工业时代的质感。一年有5000对情侣在这里拍摄婚纱照,岐江公园成为了珠三角最受欢迎的婚纱照拍摄场所。
 
  俞孔坚认为我们今天的城市的美感,是那些不事生产的人所喜欢的,所以铲除了野草种植了昂贵的草坪;工业遗址都铲除之后再去添设人工景观;把河道强行束缚起来,结果所有的城市都遭受着涝灾。雨水管道无论做的多粗,都不能解决中国夏天强降雨的特征,只有通过自然的方式才能去调节自然。
 
  大脚美学
  俞孔坚是一个具有乡土情怀的人,在他看来中国三千年的农业文明,只有符合自然的才能够持续下来成为一种文化,进而成为中国传统审美的一部分。农业文明的美感应该是生产性的、健康的,但是当文明还不发达的时候,少数人为了有别于大众就会强调一种与众不同的、病态的审美。古代的时候让女人裹小脚,认为那是美的,但那是脱离生产的畸形美,损害健康而且无法劳动。我们今天去掉了小脚的风俗,但是在审美上还没有脱离小脚美学。这两种不同的文化是对立的,在古代是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士大夫阶层和基于农业的平民阶层。在当代就是要复兴大脚美学,是要解决很多有关环境的现实问题的。
 
  回国后,俞孔坚做的第一个工程就是台州防洪堤,原本是一条非常美丽的河,政府投资两个亿修建防洪堤,毁掉了湿地,破坏了整个生态系统。俞孔坚经过实地考察与分析,做出了一个承担很大风险的决定——砸掉防洪堤。俞孔坚重新规划了河漫滩,鱼和青蛙在这里产卵,牛可以下去喝水,人可以在这儿行走,生态得到了恢复。通常修整河道的做法是裁弯取直、河道硬化,然后铺点草坪种上花。俞孔坚完全让河滩自然保留,只做了一条红色飘带一样的坐凳,人们可以坐着或躺着休息,凳子底下有灯光。周边全是自然的,还是原来的地形,原来的树和野草,一下子吸引了很多人。
 
  大脚革命就是要回归生产,但是现在的土地一旦划为城市建设用地,就不允许有农作物,不让人家去劳动和生产。但实际上丰产才是真正健康的美丽。
在推行大脚美学中,俞孔坚坦然表示也会受到多方面的阻力,一方面是小脚美学观在统治中国,需要一场美学的革命,革命都是颠覆性的,颠覆就必然面临阻力,专家和学界会有一部分人不愿意承认和欣赏大脚美学观;还有来自官方的,官方拥有权力,所以必须改变他们的观念,让他们接受大脚美学观,俞孔坚说他的合作者都是很清廉的,因为大脚美学是尽力于减少工程量的;最后就是民间,我们刚刚从农业时代走入工业时代没有多久,人们对于农业还有一种排斥感,急于去走向工业化。将来我们工业化成熟到了后工业时代,民众又会重新开始怀念和欣赏农业文明的美感。这是一个大趋势,但不会自然而然产生,需要一批有审美观的人去引导。
 
  MIND:你所倾向的审美风格和美的形态是怎样的?
  俞孔坚:我欣赏的美的形态是有用的,美首先要反映功能。我的美学观叫做大脚美学观,脚一定得站稳,完全观赏的东西失去了功能,它就不一定是美的了。我认为必须是有用的才行,美是建立在实用的基础之上。
 
  MIND:你所理解的“中国美学”的精神实质是什么?简单为我们描述一下。
  俞孔坚:美学本身应该是人类对待审美的共同偏好,中国美学就是在人类共同审美的基础上有中国文化特征的美学,这个文化特征可以是后天学习来的。中国美学这个概念不能摆脱人类的共同特征,片面地强调中国美学就会变成某种畸形的审美,被文化所歪曲了。中国美学应该是建立于中国独特的自然环境而形成的审美观和价值观,是中国人在适应环境生存中产生的价值体系。文化不能停留在空洞之中,不能脱离于人对环境适应的智慧、经验和技术,所以我并不赞同只限于中国美学的概念,因为中国的气候环境是多样的,当然也会有丰富多样的审美。
 
  MIND:你认为当下生活美学的普及有哪些障碍?你有解决的方法吗?
  俞孔坚:我认为主要还是价值观上的障碍,旧有的价值观需要打破,新的价值观才能生成。这种新的价值观的形成是可以通过教育实现的,但是教育不能从大学才开始,教育要从小时候就开始。美学的教育取决于人从出生开始的整体的生活环境,不仅仅是高校的教育。中国文化的传承就是因为教育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不懂文字也可以接受教育,一代代言传身教。
 
  MIND:你如何看待中国今天的美学复兴的重要性?
  俞孔坚:美学是一种最根本的价值观,是一个好与坏的品鉴,是一个国家文明程度的标准,美学是属于哲学范畴的。美学是不能被等同于艺术、美术或者视觉设计的。具体到一个物品的设计,不仅仅只是美学观的反映,也是价值观的反映。一个国家对于美的判断,也是这个国家对文明方向的判断。在农业时代,少数的的士大夫阶层为了有别于大众,创造了中国封建文明所谓的一套高雅文化,而这些高雅文化统治了中国的审美观与价值观,所以我讲的复兴,是复兴中国长期被剥夺、压抑、掩盖的本土文化,农业文明的精华。
 
  俞孔坚
  哈佛大学设计学博士,北京大学建筑与景观设计学院院长,北京土人景观与建筑规划设计研究院首席设计师。曾九次获得美国景观设计师协会荣誉设计和规划奖,五次获得中国人居环境范例奖,两次获得全球最佳景观奖,并获2008年世界建筑奖和2009年ULI全球杰出奖。主要作品有上海世博后滩公园、秦皇岛汤河公园、中山岐江公园、沈阳建筑大学稻田校园等。摄影:吴非
 
  关于MIND杂志
  MIND美学杂志,一本萃东西方艺术的美学杂志,涉及纽约,伦敦,巴黎,东京,米兰等众多艺术地标,集结全球建筑、艺术、音乐、戏剧、设计、时装等顶尖美学大师与新锐艺术家的灵感碰撞,杂志站在人文角度,力图传播与融汇东西方美学的最精华力量。2015首刊“美学新势力”专题将计划采访近三十位美学、艺术、文化领域的学者、艺术家和评论家,来从多个领域和视角共同讨论美学与生活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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