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建筑空间体验 ——土人第五设计院巴厘岛考察游记

　　今年五月，当北京城正在经历新一轮的春夏更迭，遥远的热带岛屿——巴厘岛，却正在赤道的炎炎烈日中，迎接我们的设计团队提前入夏。飞跃祖国的腹地，略过印尼群岛，在阿贡火山灼然而立的巴厘岛，一场严肃活泼的设计考察之旅就此展开。现在，就此行之中所遇的几处独具特色、感受强烈的场所空间稍作梳理，浅谈心得。

一．乌芭亚拉雅度假村

自由与克制

　　乌芭亚拉雅度假村占地约16000平方米，身处巴厘岛的文化中心乌布德镇。酒店的整体设计，与城镇道路的关系非常亲切：两处大堂（一主一辅）紧贴道路，完全开放的架空空间，将内部开敞的麦田有组织地展现在外部街道上，即亲切宜人又克制地宣誓着自身的高品质与隐隐的隔离感。作为一座以面向国外高端游客为主的度假酒店，这种设计不失为一种奇妙的手段。

　　同时，在东西走向的狭长用地中（大约70mx230m），由西向东依次将外部功能伸延至内部功能，大堂、餐厅、客房、多功能厅等主要区域配合着大面积且完整的麦田景观自由布置，在总平面中非但没有体现明确的轴线关系或空间序列，反而让人产生一种自然与自由的氛围。

　　然而稍作深究则会发现平面布局的设计匠心：酒店客房集中布置在南侧，景观空间则落座于北，这在我们看来稍显别扭的布局，正是根据南半球阳光北侧照射的原理设计而成；景观区域中大尺度的餐饮空间配合桥架与高塔，为平实的麦田增加了变量与视觉焦点；最东侧的多层客房则作为“屏障与收尾”与西侧的麦田相视而坐；而相对没有景观优势的东南角，则设置了多功能厅与瑜伽室。总体来说，这家酒店的总平面布局是令人回味无穷的，每每回想起来，都不觉要在心中称赞其设计的奇妙。下面让我们用一张草图来感受一下这份自由且克制：

渗透与参与

　　由于低纬度、热带气候等地缘因素，四周通透开敞的“棚子”是印尼人历代建造房屋的基本原型。这种以环境与自然本身为建筑立面意义的建造方式，是十分令人兴奋的。同样，这种理念在这家酒店中得到了十分清晰与充分的体现。

　　环游整座建筑你会发现，大堂、餐厅等主要公共空间无一不开敞，四面皆是风景：西侧街道提供热带城市活泼的风情，北侧麦田呈现开阔的农业景观，街道的纷乱与麦田的宁静并立相连，给人以时而独立时而共荣的感受，我愿意相信，这颇为独特的体验是设计师有意的安排，令人击节。

细部与营造

　　讨论到细部与营造的层面，就意味着即将迎来更多的变量与不可控因素，与审计深度、造价、材料、工艺、施工水平等关联巨大，一个高完成度作品的可贵之处也在于此。与优异的布局和立意相比，酒店建筑在最终呈现上稍显乏力，但仍有多处亮点，这其中必定包含了创作者与实施方的各种坚持与妥协，纠结与判断，其中的亮点包括：

　　屋顶细部：当设计的对象是一个原始意义上的棚子时，设计师必将面对巨大的困难，这意味着没有多少部件可供利用和消费，只能在极少的构件中彰显力量，比如棚子的顶。顶部的结构非常轻盈，连续的拉杆构件使用的十分克制，屋顶内侧的铺装也十分特别，两种不同尺度的圆形截面材料被麻绳紧密缠绕，即有很好的装饰性，又使得钢管等可供使用的人工建材被很好地伪装起来，是效果与造价的巧妙平衡。

　　支撑细部：除屋顶之外，棚子的要素恐怕要属柱子最为重要，此酒店的柱子设计表达非常直白，根据当地传统建筑的装饰作法，在正方形截面的四角进行微小的45度切割，且有趣之处在于，无论是木质柱还是混凝土柱都采用这一方式，做到细部上的统一。虽然其原型是当地木结构柱子的装饰语言，但用在直接支模浇筑的混凝土柱子上似乎更有感觉。

　　酒店客房：不得不说，公共区域的设计感和完成度，要好于客房部分。客房的立面除了柱子格栅之外实在乏善可陈，柱子格栅兼具装饰与遮阳两个实际功能，遮阳的部分可以在底部以波浪形的弧线作为轮廓，不仅仅是纯粹的装饰作用，还有意识地用舒缓的曲线隐喻布艺窗帘来暗示其遮阳的实际功能。

　　客房内部的平面布局比较规整，也没有刻意强调华贵奢侈，显然其设计意图是为了鼓励使用者更多地进行外部活动，因此为每个房间都配备了面积不小的阳台。但内部使用存在一个明显问题，即外露在客房内的洗浴设施会在使用中造成室内湿滑，带来安全隐患。

二．巴厘岛乌布帕德玛酒店

品质与舒适

　　换乘小型汽车驶入深林，途中会遇见149间客房隐于山野。乌布帕德玛酒店就是这样一家颇有桃花源般神秘感的中型酒店。

　　酒店建筑整体布局清晰，明确的南北向轴线统领酒店，其特别之处在于北侧正对客人流线的位置竟然安排了服务设施及酒店员工用房，巨大的体量与廉价的立面与酒店身份稍显不符，好在大部分客人都是直接乘车绕过它而来到大堂落客区的，仔细想来这样的布局应该是由另外的东西南三个方向都有着绝佳的森林河谷景观所致。尤其是东南侧的一条山谷，其中流水潺潺，鸟叫虫鸣，更是酒店周边环境的灵魂，其中也设置了可以步行的小路，方便住客漫步。

　　规整的总平面布局带来的另外一个好处就是明确的方位感和合理的功能组合，落客、入住办理、房间、泳池、餐厅这一流线序列及其清晰与直白，使得酒店在使用中格外高效；南侧可观望山谷的无边泳池，顶层和池边的双早餐区、宽敞便捷分区合理的酒店客房、考究且高质量的建筑景观完成度等等都直指这个位于山区中的半隐世酒店的最终主题——品质和舒适。

三．竹屋

绿色村庄——童趣

　　这是一处村乡野店式的特色酒店，整体布局中规中矩，但各个建筑单体极具特色，将本地的原生材料竹子运用到极致。这就像是命题作文，所有设计的出发点都是如何让竹子更有意思、更加恰当地构成一栋房子和其中的设施。

　　酒店设计师名叫ibuku。从结果上推断，艾工的设计方式一定不同于传统的办公室绘图式设计，更像是一种与工人一起（艾工本人也许就是工人中的一员）在现场常驻，时常采用比划和现场决策的方式建造房屋。因此，我强烈怀疑下面的这些建筑平面图实际上是倒推的测绘图。

　　这种极具特征的房子所呈现出来的与众不同，一定是由整个设计过程和营造过程的特殊性所导致，一个深谙竹子特性的手艺人可能由于深谙建造的过程和材料的特点而产生一些极富创意的设计灵感并迅速在现场加以修正和实现。

　　在现场的另一个重要体会，是整个房子中处处体现出来的自然与纯真的气息。孩子们在里面奔跑躲藏，空间丰富且与日常体验的强烈反差，带来了最为核心的关键词：童趣。

绿色学校——理念

　　“绿色学校”是加拿大人John Hardy和他的妻子Cynthia在印尼巴厘岛的丛林与稻田里创建的一所学校，旨在通过为本地人和外国人提供非传统的教育，传达一种绿色健康可持续的无私理念。

　　学校规划的设计方来自巴厘岛当地的PT纯竹（bamboo pure）公司，校舍完全采用当地的竹子建造，框架、装饰、休闲设施、地板、桌椅等都取材于竹，将本地的建筑特色和当代建筑设计融为一体，把竹子用于建筑的优点发挥到了极致。

　　这所学校一经建成就惊艳了世界，建筑本身的独一无二与其不同寻常的教育理念内外兼修，使我们在其中随处可以感受到其清新脱俗的品格。

　　在总图关系上，各个教室和生活辅助用房包围着最为核心的公共教室建筑——连成一线的三座竹屋，所有其他元素都围绕这三个节点呈螺旋式结构展开。在每个节点上，相互交织的竹竿组成巨大的柱子，一直延伸到建筑物的顶部，然后由一个竹制圆环连接在一起，作为天窗。每座竹屋外均有一个螺旋状茅草屋顶，不但可以给到适当光线照亮室内每一个角落之外，而且可以保护屋内设计和装饰，提供适当的隐私。里面局部设计悬挂在屋顶下的“竹林”，孩子们穿梭其中，敲击不同粗细的竹筒，可以发出不同的音阶，是一处绝佳的游戏场所，更加彰显了竹子的主题。

　　核心建筑之外的周围，由稻田、花园、鱼池萦绕，并与公共卫生间隐秘地联结，很好地体现了竹屋的绿色可持续性。其他建筑相对体量较小，更多的是以组的形式组织空间，环境景观原汁原味，很多生产性景观的设计与土人理念更是十分契合。

　　其实再次参观最大的感触是，一个被普遍认可的作品，一定会拥有一个始终坚守的理念作为其建筑的灵魂。就像这座绿色学校的绿色理念一样，一切建筑、一切景观、一切细节、甚至的建造过程和使用方式，甚至延伸到其教育理念，无一不秉承着绿色和可持续性这一理念。因而建筑所体现出来的一切就都是准确的，有效的，就是令人赞赏的。

　　失去灵魂的设计终将无法鲜活，只有被坚守的理念，才将铸成作品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