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是中国的一个古老典故,诗人陶渊明描述了一位渔夫沿溪行舟,穿过一个小山洞,发现藏于山后的“桃花源”:群山环绕,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农耕景观与自然和谐交映;其中的人们像家人一样和谐相处,老者健康怡然,幼童欢快活泼。
桃花源代表了我国古代民间的生存艺术。但是在中国城市经济快速发展的背景下,关于生存和土地监护的、日常的、乡土景观艺术也随之衰落。代之而起的,却是欧美早年盛行的城市“化妆运动”:恢宏气派的景观大道和无人光顾的硬地广场,光洁照人的水泥驳岸……
面对生态环境的日益恶化,文化身份的丧失以及人与土地精神联系的断裂,俞孔坚说,当代景观设计学必须肩负重建“天地—人—神”和谐的使命,在这个城市化、全球化、工业化的时代里设计新的“桃花源”。
在俞孔坚看来,长期以来,东西方学者们串通一气,向世人编织一个弥天大谎,使人们误认为中国造园艺术——虚假的桃花源艺术——就是中国景观设计的国粹,继而代表中国。大江南北,大造虚假的“桃花源”。人们挖掉了农家祖坟的最后一棵风水树,搬进城市广场;截流了流向千年村落的最后一股清泉,用于灌溉城市大街上的奇花异草,在营造一个当代虚假的“桃花源”的同时,却糟蹋了中国大地上真实的“桃花源”。
因此,要想营造真正的“桃花源”,景观设计学必须彻底抛弃造园艺术的虚伪和空洞,重归真实地、协调人地关系的“生存艺术”;它必须在真实的人地关系中、在寻常和日常中定位并发展自己,而不迷失在虚幻的“园林”中;在空间上,它必须通过设计和构建生态基础设施来引导城市发展,保护生态和文化遗产,重建天地—人—神的和谐。俞孔坚曾用诗一样的语言描述未来的城市“桃花源”:街道上的绿地里长满庄稼和果树,马路两侧是齐刷刷的玉米。稻谷和高粱在社区和学校的绿地中生长,公园里是大片的油菜花;城市地下室是巨大的蘑菇工厂,繁育最富营养和健康的蘑菇;交通工具是高速干线,连接一个个紧凑的步行社区,那里只需要随处可拾的自行车来解决交通,当今的大量的停车场可以用来种小麦和菜园,或挖成收集雨水的鱼塘。
我们相信,这些设想并不荒谬;而且,我们欣喜,因为这些设想已经在一些城市实现。
图1:稻田校园:沈阳建筑大学 用东北稻和当地野草为景观素材,俞孔坚和他的土人设计团队把沈阳建筑大学变成了一片四时变化的稻田。田里,分布着一个个读书台,稻香融在书声里,学习和丰收紧密相连。用普通、经济而高产的植物,在一个当代校园,演绎了关于土地、人、农耕文化的耕读故事。
图2:漂浮的花园:浙江黄岩永宁公园
在长达2公里的永宁江水岸,俞孔坚砸掉了硬化的水泥护栏,大面积地用芒草、菖蒲等乡土植物,进行河堤的防护坡改造。这是一个与洪水为友的植物防护坡,进行生态性雨洪改造的同时,为黄岩市民提供了一个亲近自然的好去处。
图3:让自然做功:天津桥园 这是一个22公顷的公园,原来是一个废弃的打靶场,污水横流,土壤盐碱,人人掩鼻。俞孔坚根据地形,挖造出深浅不一的坑塘,有水有旱,播下种子,让植物开始自然生长、繁衍。与不同水位和盐碱条件相适应的植物群落开始了自我恢复。一片独具特色的城市湿地就此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