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做“土人”的洋博士

　　6年前，在“土人”和“洋博士”这两个称呼中，俞孔坚选择了“土人”，从哈佛回到了北京。“天降土人以大任”是他两年前在土人景观的年会报告上所用的题目。如今，我们可以在国内的许多地方领略到土人景观设计的风采。

　　6年时间，俞孔坚和他创办的北京土人景观规划设计研究所已经完成了中关村生命科学园、软件园、北京奥林匹克花园等国内100多个项目的景观设计。目前土人景观正在同时进行着的有五、六十个大型项目，身为北京大学景观设计学研究院院长、博士生导师的俞孔坚教授，教学工作也十分繁忙。利用讨论两个项目之间的间隙，俞教授接受了我的采访。

　　走进哈佛

　　1992年远赴美国哈佛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的，在哈佛他主攻的专业是景观规划和城市设计。在此之前，他于1987年获得北京林业大学园林系硕士学位，留校教书5年整。

　　俞孔坚在学术已经业绩不俗，他曾发表过不少有影响的论文，获得过英东青年教师奖、茅以升青年科技奖等。但志在以景观设计为学术主业的俞孔坚，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了景观设计学的发源地——美国哈佛大学。俞孔坚说，早在1900年哈佛大学就设置了景观设计学科，是这一学科最高水平的代表，现在世界上60％设计院的总裁拥有者都是从这里出来的。于是，俞孔坚投考了 TOFEL，被哈佛录取，还得到了每年 3万多美金的全额奖学金，成为中国惟一一名哈佛大学设计研究院的博士生。

　　哈佛老师们发给学生的参考文献都是一摞一摞的，俞孔坚日夜与这些文献为伴，没有别的选择。他说：“在哈佛基本上没有什么休息时间，实验室里经常只有我一个人，每天工作到很晚。我的导师很严厉，我的论文写了一遍又一遍。这后来影响了我的教学思想，所以我现在培养学生也这么严谨。

　　哈佛给了俞孔坚一种全新的视野，“她让你有一种站在世界最高处的感觉，今天请贝聿铭来讲一课，明天又请弗兰克加利来讲一课，后天又请副总统来讲一课。”正是在与这些卓越人物面对面的交往过程中，俞孔坚有了一览众山小的自信。

　　哈佛上学，俞孔坚一边就做上了美国SWA集团景观规划与城市设计师和项目负责人，后又在美国环境系统研究所(ESRI)从事景观规划、城市设计及GIS研究和实践，主持或参与近60余项较大的国际国内景现规划设计项目。 ?牐?1997年，已经在美国有了自己的设计公司、小有成就的俞孔坚决定回国。

　　土人理念

　　回来爱给自己的公司标上洋码子标签的人不同，俞孔坚一直以“土人”自居。他说：“在国外开始想回来的时候就称自己是土人了。”

　　跟我出身是农民、对土地的情感很深有关系，我从小在土地上长大，土地对我的影响是根深蒂固的。”俞孔坚这样解释说。他说他高中毕业前没有离开过家乡，上大学时母亲包给他一包家乡的土，这包乡土一直跟随着他到北京、到美国、又带回国来。 ?牐犓档蕉浴巴寥恕钡慕馐停?俞孔坚说，至少有两大意思。

　　这是中国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他说他的景观设计的理解，就是要解决人地关系的矛盾、协调人和自然的关系。这个关系是整个中国过去和未来一直面临的问题，这么多的人口，有限的面积。从这次神州5号拍摄的照片上看，中国是一片黄土地，黄色的，没有绿色，没有森林，和国外相比，绿色不足。这是环境问题，对我们民族是一种危机，这个危机是景观设计这个专业要解决的。

　　园林景观专业不仅仅是要解决城市的美观和温饱以后的问题，还要解决生存的问题，解决人类生存、民族生死存亡的大问题。现代大工业导致城市的快速发展，又导致了人地关系危机的加剧，在中国尤其明显。这就必须把这个学科放到拯救城市，拯救人类的角度来认识，它不是士大夫的玩物，不是为士大夫设计后花园的职业，这是我对这个专业的一个认识。

　　“土人”实际上表明的是一个身份。很多人回国做事打的是洋人的牌子。这在北京、广州、深圳到处可以看到英文缩写的牌子，我觉得这牵扯到我们面临的另—个问题，我们这个民族以什么样的身份生存的问题。当然，这个民族生存是指文化的生存，也就是说，第一是你能不能够和地球处于良好的关系，第二是你能不能在世界大同、全球化背景下找到你的位置，所以说，我不打美国的牌子，也不打欧洲的牌子，就打土人的牌子，以乡土中国人的牌子来解决中国的人地关系问题，这就是“土人”名字的含义。

　　俞孔坚情不自禁地吟出他的得意之作“土人铭”——土者，五行居中、万物之本；为生命之象征，意为土地之神，上呈天光，精神所聚；草木之所以丽，灵兽之所以生，……人者，虽为万物之灵，饱尝自然之恩赐，往往不知所以，伐神木、尝禁果，唯利是图，毁神之伊甸。……“土人”者，替“天”行道，为“神”差使…… 

　　竞争洋人

　　一是他给了我先进的理论，这是没得说的，第二，实际国际上很强调文化的多样性、民族性和地方性。”正因为此，他清楚地认识到他回国后所做的事情，应该避免完全跟着美国走或完全跟着欧洲走，应该有自己的特色。 

　　觉得应该用国际现代最先进的理论来解决中国的问题，因为中国的问题是有特色的，用他们的方法来解决，肯定也是有特色的。在他的“土人理念”中，其精髓即因地制宜，充分利用自然原本的环境和原有的特色，来表现人与土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使设计达到与当地风土人情及文化氛围相融合的境界。

　　打算在原粤中船厂的旧址上改建一个公园，俞孔坚拿出了他的设计，以造船厂为主题，保留部分机械设备及厂棚，把一些齿轮、机器当成小品，公园里所有的路都是笔直的，形成直线路网。俞孔坚解释说：这个公园是为大众的，是城市的一部分，如果还是套用传统的做法，就满足不了现代人的需求，直线路网就是工业时代的符号。 

　　步行街的设计中，俞孔坚采用了藏红色为主色调，开发当地石材为建筑材料，将佛教文化融入其中。如今，步行街已成为青藏高原上一道令人瞩目的风景线。 

　　还先后主持完成了中关村生命科学园、中关村丰台科技园、都江堰水文化广场、中山歧江公园等众多项目的景观规划设计、让“城市景观”这一新概念逐渐被人们所接受。

　　他一直是带着跟洋人竞争的态度来做事情的。他说我就不相信我们做不了很好的东西，事实证明，我们现在的东西往往是跟洋人竞争出来的，比如奥运公园，其他7家都是打洋人的牌子或是跟洋人合作，我们就是土人。

　　过去的2003年有几件让土人俞孔坚颇感自豪的事情： ?牐犚皇?2003年11月18日，北京奥林匹克森林公园及中心区景观规划设计方案3个优秀方案中，俞孔坚领导的土人景观规划设计研究所提出的以养育中华儿女的“田”为总体概念设计方案获奖，成为惟一获奖的国内本土公司。来自国际上的专家给了他们极高的评价：这是惟一的一个现代设计。 是“土人景观”与美国著名设计公司CRJA共同设计的“中国城”方案中标全美最大工程——波士顿大开挖工程。在众多境外公司争抢中国市场时，“土人景观”出击现代景观设计学的发源地，在全美最大工程中分了一杯羹，用事实证明了中国景观设计师并不比外国同行差！ ?牐犎?是北京大学景观设计学研究院成立，它和土人景观研究所组成教学、科研、设计三位一体的新模式，为培养更多的景观设计专业人才铺平了道路。

　　入2004年，深圳中心区项目经过60多家竞标者几轮竞际，“土人景观”成为三家入围者之一，其他两家公司一家是日本的，一家是美国的

　　几年竭尽其力，“愿替世人请罪，负土地监护之重任，……”就是想告诉人们：洋人能做的事情，“土人”也能做，而且能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