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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自然地栖居——俞孔坚和他的“反规划”

2004-04-09 作者:王奎庭 来源:中国环境报

  为什么我的眼常含满泪水
  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艾青

  “土人”俞孔坚 

  俞孔坚注定和泥土结下了不解之缘。1980年,出生在浙江金华的他考取了北京林业大学园林专业。临行前,母亲为他从村前树林里取了一捧土,用红纸包好放进他的行囊。从此,这捧来自家乡的泥土就一直伴随俞孔坚的人生之旅。毕业后,俞孔坚继续攻读硕士学位,毕业后又留校任教、晋升教授。在林大呆了五年后,他通过了TOEFL考试。1992年,俞孔坚远赴美国哈佛大学攻读博士学位,主攻景观规划和城市规划专业。 


  俞孔坚自称“土人”,其实这个留洋归来的中国第一个景观设计师有一堆耀眼的头衔:美国哈佛大学设计学博士、北京大学景观规划设计中心主任、北京土人景观规划设计研究所所长┅┅作为业界一位颇有影响力的人物,他强调设计要尊重自然、尊重人性、尊重地方文脉,强调天、地、人的和谐统一。 


  当被问到为什么以“土人”自居时,俞孔坚说:“土人至少包含了四层意思。其一,指土地和人;其二,针对洋人而言。我主张学习西方先进的理论和方法,但反对崇洋;其三,我对脚下的土地有一种特殊的眷恋,这种眷恋在我的设计中随处可见,也是我的作品中最受重视和肯定的华采之处;其四,土人的称谓缘于我的母亲。她为我从家乡风水林采来一捧上,我带着这捧土到北京、到哈佛,到世界各地又再回到祖国,它是我灵魂的皈依。” 


  1997年,34岁的俞孔坚回国进入北京大学,创立了北京大学景观规划设计中心和土人景观规划设计研究所,开始了他“土人理念”的渗透与实施。 


  近几年,土人景观规划设计研究所不仅为国内外完成了几十项大型项目的规划设计,还向数百名城市建设的管理者和决策者广泛传播国际先进的城市规划与建设开发思想。

  “反规划”与城市生态建设

  “反规划”的提出,缘于传统城市规划编制方法的弊端。传统的城市规划总是先预测近中远期的城市人口规模,然后根据国家人均用地指标确定用地规模,再依此编制土地利用规划和不同功能区的空间布局,这一传统途径有许多弊端,包括: 


  第一、法定的“红线”明确划定了城市建设边界和各个功能区及地块的边界,甚至连绿地系统也是在一个划定了城市用地红线之后的专项规划。它从根本上忽视了大地景观是一个有机的系统,缺乏区域、城市、及单元地块之间应有的连续性和整体性。


  第二、城市是—个多变的复杂的巨大系统,城市用地规模和功能布局所依赖的自变量(如人口)往往难以预测,从而规划总趋于滞后和被动。当然,也有“超前”的规划使大量土地撂荒,实际上都导致了城市扩张的无序以及土地资源的浪费。 


  第三、从本质上讲,传统的城市规划是一个城市建设用地规划,城市的绿地系统和生态环境保护规划事实上是被动的点缀,是后续的和次级的。从而使自然过程的连续性和完整性得不到保障。 


  俞孔坚说,以北京为例,北京城市基本上采取沿环线向外扩展的方式,从二环向三环、四环和五环乃至六环逐渐向外扩展,总体形态基本上保持向西北和东南偏移的圆形,是典型的“摊大饼”城市。随着奥运公园选址的确定、西北五环的率先修通,北京这种城市形态过分地强化了北京作为一个行政实体的自身发展,使北京西北上风上水方向上已经变得拥挤不堪的同时,也加大了开发区域经济和环境合作的难度。另外,为了控制北京城市以“摊大饼”的方式向外蔓延带来的环境压力,北京耗巨资沿四环和五环之间修建城市绿化隔离带,这一举措有利于改善北京市的环境质量,但缺乏对更大尺度的自然系统的分析,绿化隔离带的构建规则均匀地分布,缺乏生态学的依据。特大城市周围建设绿化隔离带是国际上很多城市为改善城市环境质量和防止城市蔓延而采取的一种重要举措(如伦敦)。但就北京而言,绿化隔离带采用环绕北京城市周围的建设方式,其建设规模、布局都缺乏对北京区域环境和城市空间扩展格局的分析,可能不但不能真正防止北京城市无序扩张,而且有可能拉动和强化这种扩张模式。 


  因此,面对变革时代的城市扩张,需要逆向思维的城市规划方法论,以不变应万变。即,在区域尺度上首先规划和完善非建设用地,设计城市生态基础设施,形成高效地维护城市居民生态服务质量、维护土地生态过程安全的景观格局。 


  所谓“反规划”,即城市规划和设计首先应该从规划和设计不建设用地如入手,而非传统的建设用地规划。城市是生命肌体的果实,城市是大地的儿子。俞孔坚用很形象地语言来诠释“反规则”:反规划就像教育儿子—样,是告诉他不应该做什么,而传统规划是教育孩子应该做什么。比如城市水系系统、湿地系统、生物多样性系统。它是城市生命肌体的“血脉”和“器官”,在城市规划和设计时,首先应该考虑。因为只有“血脉”畅通,“器官”无损,才能形成城市健康、安全的格局,才能使城市保持可持续发展。 


  基于“反规划”思维模式和景观安全的方法论,从普遍意义上讲,对未来城市生态安全和可持续发展具有战略意义的景观元素和空间关系,构成城市生态基础设施,它们是使城市获得持续生态服务的战略性保障。为此,俞孔坚提出了城市生态基础设施要维护和强划整体山水格局的连续性、保护生物多样性栖息地,保护和恢复湿地系统等十一大景观战略。

  让人诗意地栖息

  “现在无论大、中。小城市都在讲美化城市,包装城市,所谓打造城市名片、树立城市品牌,在用广场、花园来美化,你的设计理念有一点就是想美化环境,那么他们的这种美化和你的设计理念中的美化是否一致?” 


  “应该说有很大差异。其实这是一种小农意识,他们把仅有的那部分钱用来做表面文章,没有根本上解决问题。另一方面是庄稼意识,即凡是能种的他以为是庄稼,不能种的以为是杂草。有一次我到巩义市做城市景观设计,在当地看到一种叫做“地扒皮”的狗牙根草。当地的农民认为它是一种杂草,侵占农田,除也除不掉,踩也踩不死。如果把这种草放在城市里,那将起到恨好的美化、绿化作用。因为人可以进去,可以踩。而我们现在种植的草是很娇嫩的,非得用铁丝网、栏杆围起来,不能让人进去只能看。它起不到真正改善环境、真正给市民提供一个休闲、提供一个身心健康的、再生的环境的作用。” 


  “土人理念”是贯穿俞孔坚整个景观设计思想与实践的主线。在他的作品中随处可见这种思想的痕迹——为自然而设计、为人而设计,体现人与自然、现代文明与传统文明的和谐。在把广东中山粤中船厂改建成公园的过程中,俞孔坚提出了—个当时让很多人不可思议的思路:以造船厂为主题,保留部分机械设备及厂棚,把一些齿轮、机器甚至铆钉作为道具,四周种上野草,建立一个工业主题公园。此话一出,便遭到许多专家的否定。这一方案争取了半年时间才最终通过。 


  在四川都江堰水文化广场的规划设计中,他将中国古老的传统文化与“土人景观”的现代科学理论相结合,突出了都江堰历史与文脉的“水文化”特色。 


  他主持的西藏昌都步行街的设计,以朱红色为基调,凝重而明快,体现了西藏的独特文化与现代都市气息的完美结合,该设计获得了中国人居环境奖。

 
  在北京市中关村西区的开发与规划设计中,他提出“模块式”的建筑模式,强调建筑本身的组合、改造,力求创造出交流的空间——个创新的土壤和环境。 


  目前,他们按着“反规划”的设计思路已完成台州市生态基础实施规划,正在制定实施导则。 


  俞孔坚们正在把中国人的生存环境、生态环境和城市规划,—步一步地向着更加现代、科学的方向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