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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禁林——1987年第一届城市规划青年论文竞赛回顾

2010-02-02 作者:俞孔坚 来源:城市规划,2002(08):74-75.
摘要:
  记得小时侯,村前不远处有一片黑黝黝的树林,里面埋着祖先的遗骨。常听长辈们讲起这些祖先们建村立业的故事。据说林子里常有神灵显现,还不时有野兽出没。 那是一处可敬又可怖的地方,一直是儿童时代的一块禁地,无论是放牛还是挖猪草,最多在周边活动,从不敢涉足其中。直到有一天,在兄长们的带领下,找到了林子的缺口,勇敢地闯入了禁林,却惊异地发现,原来那是一片想象之外的世界:乔木参天,清泉潺潺,百鸟唱着欢乐的歌,松鼠和黄鼠狼飞窜于树枝与草地之间……,这是一个童话般的世界。从此,这片林子便成了我和同伴们游嬉的最佳场所,也成了我们所知的森林童话的场景,并常常在我的梦中出现,直到现在。   
关键词:
城市规划     论文     青年     竞赛    

文献来源:俞孔坚.难忘的禁林——1987年第一届城市规划青年论文竞赛回顾[J].城市规划,2002(08):74-75.


记得小时侯,村前不远处有一片黑黝黝的树林,里面埋着祖先的遗骨。常听长辈们讲起这些祖先们建村立业的故事。据说林子里常有神灵显现,还不时有野兽出没。 那是一处可敬又可怖的地方,一直是儿童时代的一块禁地,无论是放牛还是挖猪草,最多在周边活动,从不敢涉足其中。直到有一天,在兄长们的带领下,找到了林子的缺口,勇敢地闯入了禁林,却惊异地发现,原来那是一片想象之外的世界:乔木参天,清泉潺潺,百鸟唱着欢乐的歌,松鼠和黄鼠狼飞窜于树枝与草地之间……,这是一个童话般的世界。从此,这片林子便成了我和同伴们游嬉的最佳场所,也成了我们所知的森林童话的场景,并常常在我的梦中出现,直到现在。   


1987年参加全国青年城市规划论文竞赛并获奖的体验,恰如第一次走进禁林的体验--那种从敬畏到惊奇到兴奋,而后又持续地影响着我的存在的体验。  


从大学到研究生,敬望着被笼罩在传说下的前辈们。在神秘的学术禁林外围徘徊、瞻顾时,那种深奥和不测令人望而却步。正在那时,1987年的一天,看到了一则关于青年规划师论文竞赛的通告,顿感热血沸腾,似乎找到了进入禁林的缺口。再看那一串评委名单里,吴良镛、陈占祥、夏宗轩、鲍世行、刘家麟等前辈赫然在目,就犹如找到了引领入禁林的长者。于是,认认真真地把竞赛通知一字一字地阅读,在我的硕士论文基础上,严格按照要求,用平生最认真的态度,完成了《系统景观美学方法的研究》一文,并请当时班里仿宋字写得最好的吉庆萍女士用复写纸十分工整地眷写了四份。计算好时间,将竞赛论文寄出,然后就是期盼。几个月后,真的得到了初选入围的惊喜消息,还被告知12月份到南宁参加答辩决赛。决赛的结果,得了三等奖。当时一等奖空缺,这让参赛者们颇有微词;二等奖被华晨、余宜和沈亚虹拿走了,心里很是嫉妒。但嫉妒归嫉妒,赛场外的时间还是很开心的。获奖的一行23人和当地人士以及《城市规划》杂志的组织者一同上了南宁的青秀山……现在想起,那一切如在昨日,其清晰的感觉不亚于儿时第一次走进那片神秘的禁林: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和场景中,一群陌生的同龄人,带着陌生的语音,讲述着一个个陌生的故事,发表着许多并不成熟却令人耳目一新的观点--这是一片大林子,里面有许多鸟在唱着不同的歌。   


毫不夸张地说,这第一次学术禁林的经验,对我15年来的学术和专业生涯带来很大的影响。这要从三个方面谈:


第一个方面,当时出之同龄人的观点引发了我的研究兴趣,在我的专业之路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迹。尚在福建寿宁县建委工作的卢明景发表了题为《古代风水说与城镇发展的关系初探》的处女作。其时,这类论文是非常少见的,听了之后很受启发,由此引发了我对"风水"与理想景观模式的研究兴趣。我花了近10年时间,实地考察,持续研究,完成了《理想景观探源》一书,并相继在台湾和商务印书馆出版。参加这次"森林聚会"的人中间年龄最小的是当时年仅20岁的武汉城建学院学生鲁晓东,但他的论文《围棋与城市规划》却给了我很深的印象,唤起我许多灵感,以致于在我哈佛大学的博士论文中仍留有痕迹。在95年完成的设计学博士论文研究中,我将决策学中的博弈论与中国围棋的空间布局战略,以及景观生态学的格局与过程分析相结合,提出了"景观安全格局"(Landscape Security Patterns)的概念和方法,颇得导师Carl Steiniz 和Richard Form教授的赞许,从而也使我重新品味1987年那场"森林聚会"带给我的益处。   


第二个方面,87年南宁的竞赛聚会,给我们之间带来的友谊是深远的,至今还对我们的专业和学术工作带来莫大的益处。研究城市开敞空间的张春阳女士在聚会之后不久便找我"开后门",将她引进了北京林业大学当时还只对内部教师开放的进口图书室,据她说颇有收获。这种友谊后来还波及其先生--华南理工大学的孙一民教授。92年我上哈佛,无意间又成了沈亚虹女士的师弟,在入学之前就给了我很多生活与学习上的关照。这批"森林聚会"的人中,大多在学术和工作中卓有成就,而互相的合作与鼓励一直是我的一件幸事。前不久,任长沙规划局领导的冯意刚又与我共同探讨未来城市规划的宏伟设想。这种友谊来源于我们共同拥有的那片林子--那片学术与专业的林子。它不同于源于同一个教室中同学的友谊,也不同于源于同一个工作单位中同事之间的友谊。我庆幸拥有这种丰富的友谊。   


第三个方面,通过这一次闯入"禁林",使我们有机会和长者同在一片林子中,使先于我拥有林子的长者感到你的存在和勇敢,并有机会关照和引导你,将你纳入他们中间,共同拥有这片林子。印象最深的是北京大学周一星教授,他曾是第一、二届论文竞赛的评委,96年我准备回国到北大工作,周先生便将我以两次竞赛获奖者的身份介绍给不熟悉我的同事们。我与陈占祥、夏宗轩、鲍世行、刘家麟等先生,以及《城市规划》编辑部同志们的学术交往和获得的认同也正是从参加第一、二次论文竞赛开始的,这使我再次感到敢闯"禁林"的持续意义。   


十五年,弹指一挥间。其间有许多挫折和困惑,也有许多荣誉和欣喜,但这些体验与87年那次论文竞赛相比,都显得模糊不清了,而只有儿童时闯入禁林的感受,才同样清晰地延续至今。